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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後勤調到前線後,見識的機會更多了。

 

由於以往的經驗,跟在避寒中心的無家者已互相熟悉。因此即使新的職責要多與無家者接觸,但也算駕輕就熟。

 

其中最難拿捏的是,不是如何處理好工作,而是找到一個讓大家舒心的距離的同時,關心他們,保持他們的社會聯繋。

 

Marcin是中心的常客。每逢值班,都會看到他腳步跚蹣地出現,連呼吸都帶著酒氣。中心禁酒,但他交給我們託管的外套,口袋都塞滿了酒瓶,有次還因此壓斷了衣架。

 

雖然他每次到訪,幾乎都是醉燻燻的,基本不能對話。可是他不會挑釁人,待人也很溫和。來中心過夜的客人,均需接受例行搜身。顧慮到我的身高,他都會彎下腰,好讓我檢查他的領口和後頸。

 

有天天氣回暖,對我們來說,無疑是一大樂事。不僅來訪的人數減少,而且喝酒禦寒然後醉酒生事的機率也會下降。可Marcin的臉比平常更紅,而且幾乎是拖著右腳走路。他說,自己在車站摔倒了。但從他充滿酒精的吐氣,以及癲三倒四、詞不達意的話語,情況應該不僅摔傷那麼簡單。

 

無奈,因為他拒絕就醫。在簡單檢查過他沒有咬到舌頭後,中心安排他睡在靠近大門的床位。

 

因為衛生原因,同事需協助他脫下鞋襪。鞋襪以下,是一雙受盡感染的腳。腳掌腳趾腫脹,幾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膚,而且還有液體,味道別提多難聞了。

 

這情況,鞋襪一定得丟棄了。眼看Marcin安靜下來,同事示意我留下,他好去匯報情況跟拿替換品。

 

同事離開不久,Marcin忽然全身痙攣,雖歷時不長,但過後他睜開眼:

「我在哪?」

「媽媽在哪?」

「我的狗狗呢?」

「我不該在這裡的。」

說著說著,他撐起身想起床。這時就算再不滯,也知道不能讓他這樣走下去。情急之下,我抓住他的手:

「你的狗狗叫甚麼名字?」

「毛色是怎樣?」

「你知道嗎?你媽和狗狗知道你在這,正在過來接你,所以你得待在這裡,不可以離開啊……」

 

在同事和負責人趕來,看到他再次痙攣昏迷,叫來救護車,說服醒來的他到醫院接受治療(因為他仍有自我意識,主動堅持不送醫),他都緊緊抓著我的手,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我說起他那隻黑色的小狗,以及他們會一起去散步的事。

 

下筆之時,我很想說Marcin在住院後康復過來。但無奈,他在第二天晚上便跑了回來,並帶來了醫院簽署確認的拒絕入院治療通知書。然後,第三天他又因健康情況惡化,被中心叫來的救護車載走了。第四天以後,他又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中心。

 

他說自己沒有保險,付不超住院治療的費用。他的朋友則私底下跟我們透露,他受不了在醫院不能喝酒的痛苦。

 

而我們,能做的確實有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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